经济问题尽管已越来越多地累积中美两国的矛盾,但仍不能替代政治取舍在两国争议中的主导位置,未来文化背景的差异负面影响似乎更需要防范,即使是现代,由于几乎一致赞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推断,“师夷之长技以制夷”之类的主张很容易得到响应,中国民风、世俗和具有不确定性主要体制在中国社会的演进中经常传导彼此矛盾的信息,一个视政权稳定为主要政治美德的国家,对外族的猜忌不仅正常而且会自然带动其对国内同族的高度戒备,过去,在最无能的君主时期,最大限度地捍卫皇权乃是首要的志向和冲动,尽管这里集个人贪欲之大成,但这种行为通常被概括为维护国家利益,至于官方定义的“国家利益”概念为何不容易在国民中获得广泛认同,往往是此时国家权力的高度集中基本建立在以个人权力严重缺失的基础之上,官方哲学将人民的幸福附着于君主的仁慈,鼓吹最顺从的人民造就最仁慈的君主,而且这样的君主优于一切良制,虽然实践证明这是一种善意的假设,最终却成了一个未经大肆张扬却延绵不绝的政治传统:相信专横但仁慈、睿智的君主是人民的幸福最重要依靠;其次,古代中国尊崇“大一统”,但又有所谓天下大势“久分必合,久合必分”的宿命观,几乎人人随时准备背叛现状,因此,这个国家的集体政治心态似乎总是处于一种不稳定或者着急等待再一次轮回的状态,这注定古代中国是一个充斥短期行为国家,热衷于以改朝换代来破解政治困局,政治暴力是改良社会的重要途径,但事后会发现,旧问题在新朝代改头换面或者仅仅略加掩饰后继续“合法”存在的现象很常见,很多问题都不能因为政治正确就得到化解,这是因为中国的经济、科学、技术等专业性、独立性均不强,又一直被错误地划归为政治的子项;第三,迷信传统的中国思维模式在现实生活中急功近利,重视结果甚于方法,只要达到目的,不管采用何种方法,笃信成王败寇;第四,与真相比较,相信命运天定的中国人为数更多,这是中国科学的发展向上空间过去严重受限的主要原因,同时高度制约了中国人文精神的现代化进程。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种族利益观,到“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利益集团理论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但肯定是根深蒂固的,至今,并非所有中国人都意识到这种思维模式已经到了需要发生根本性变化的时候了。
美国历史轨迹与中国迥然不同,那里的人民相对可以非常自由地追寻自己认为正确、感兴趣以及有益的事物,认为未来必将比过去美好,确认个性化发展的空间巨大,这皆因个人权利受到悠久的民俗与法律两者极为一致的尊重。与中国人比较,由于游戏规则清晰明了,美国人更容易明确自己的行为边界与方向,我行我素者居多的美国却是一个容易形成共识的国家,他们的法律文本、法治社会就是这种共识的重要标志,社会习俗和惯例或许是正确的,但是标新立异的个人或集体行为亦可能是正确的,代表未来的走向,美国主流精神确信:没有永远正确的个人,也没有永远正确的政党,这种思维在中国远未普及,中国古代对类似思维直接予以抵制,而是怀旧并习惯于将好的事物静态化,思想容易僵化导致难以形成持续创新的氛围,政治以及日常生活中通过刑法强制、规范的情况很常见,这种中国病在美国难以泛滥,皆得益于其有法治作为轴心,它确认强调个性、多样化以及私有制的重要,确认社会问题往往是制度设置问题而非天然的问题,开放与宽容的政治可以带来社会意识的丰富和意趣差异化发展,导致国家利益与个人利益高度兼容并具有持续性,个人的意见高度释放反而不易导致社会在重大问题上分歧严重,并保证一个社会或国家朝人性化的方向持续推进,政府尤其集团欲望几乎绝无可能以公开的方式凌驾于全体人民的权益之上,最为强势的政府,必将是最守法最尊重民意,民意得到重视,不是为了权力更强大、稳定而是有助于人民更幸福和人民的支持,这是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可以确保国家权力保持必要的机敏,不会因独裁者和寡头政府的懒惰、疏忽大意、愚昧和自负而漠视人民和国家的急需,它的人民也不会因为害怕思想的差错遭致无妄之灾。具有这些优势,年轻的美国在世界的影响力已不亚于历史有过的任何伟大帝国,中国影响力目前则只是初见端倪,这种局面绝对不能单纯从美国军事实力一枝独秀为基点立论,遍布欧洲、亚洲、美洲、非洲等的美国追随者们不是因为趋炎附势或贪财图利,他们可能是比较一致的看中美国式的理想和抱负阐释的未来,以及美国有过的成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美国会于某个时间节点在已有的成就面前止步不前,民主社会的特性会帮助它具有常备不懈的批评精神,社会、知识界尤其政府一直都在寻求最正确的思想作为依靠,即使不是直接正确和现时正确,社会也愿意假设或者等待。在中国,类似的抱负和理想并不同样清晰、完整,尤其严峻的是今天中国的富裕方式仍远没有美国合理,权利致富的危害已经开始在中国显现,人们追逐利益不是自觉遵循合法途径,其中不少人已经变得越来越不惧怕宗教禁忌,更遑论道德感。一个缺乏诚信、理想的种族或国家不可能前程远大。其实,中国早已经步入到一个急需重塑理想的时代,需要更客观地理解现实,融入世界,需要着力培养为寻求正确的道路而奉献与执着精神,中国必须走靠技术进步繁荣国家的道路,不要妄想技术进步的道路有捷径,舍此真的别无他途,没有任何政治理想的效果会最终优于技术进步的作用,而技术进步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一个开明、宽容、稳定社会的持续支撑,创新需要献身精神,更需要制度保护创新者获益。
三十年来经济增长对人口众多的中国具有特殊意义,政府不再过于咄咄逼人,让外部充满非议,形似一个行为难测的政治动物,一件贪婪维护权力的邪恶工具,但富裕衍生的问题不容忽视,现时的中国社会拜金主义盛行,重视金钱甚于道德和生命,严重缺乏信仰,人与人之间过于现实、冷漠,不少中国新富沦为饱食终日、纵情声色、患得患失的旧式财主,这是个人的悲剧,更是一个国家的风险。为何不事家人生产的汉高祖刘邦比其兢兢业业勤于农事的兄长刘喜更能济世安民?显然刘邦的生命中有更强劲的精神追求。三十余年来中国积累大量财富,令美国逊色,但它积累大量的朋友,这也是无形的巨大财富,在海湾、阿富汗等战争中,美国一呼百应,相信这是美国振臂一呼而引起了那些参战国家人民的共鸣,从而甘冒矢石,无悔地追随左右,而不是因遭胁迫或追逐利益。中国在寻求财富的过程决不能以牺牲真正的朋友为代价,所谓真正的朋友是与你有共同理想,可以同甘共苦的国家,而不是见利忘义的酒肉朋友。
中国人有直接挑战强者的传统,相信战胜最强的人或国家就意味着终极胜利,这促使中国不必要地将美国视为敌手,从结果上看这只能是一种投机取巧且基本无效的行为模式,因为成为最强者的敌人只是一种行为方式,并不一定导致胜利,差距通常需要一点一点去弥补,即使你有远大抱负,但是急于求成不可能达成目的。而且,以中国为首的单级世界缺乏思想、技术、制度支持,中国经典思想内对世界的抱负中具有明显消极成分,现代中国人如果不能分时间段、梯级地使用儒家、道家思想,以最自我、进取的观念理解自身与外界的关系,已有的单纯的中华文化不可能独自将中国国力推升至一个全新的高度。很明显中国人的上述特性有碍于中国在未来一个世纪内形成真正的世界统治力,而美国的特性倒是在持续强化其霸主地位。
中国人坚忍、耐劳,美国人重视事实,有担当,两国的美德形成合力,将会推动世界上一个崭新台阶。但目前这仅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中国人对传统和不确定性的偏爱一直在并将继续毁掉中国的大多数机会。美国则不是因为中国的落后而显得强大,而是在不断明显的挫折中确实取得长足进步。未来仍将是一个美国世纪,作为美国标志的价值观、创新技术主要是由一个前赴后继的伟大群体创造的杰作,涵盖希腊、罗马、犹太、阿拉伯等伟大的文明精华,由于兼蓄并收,注定不断引起全世界人性的共鸣,必将深刻持久地影响未来。而中国应避免过于强调自身文明的独特性,继续生活在老子、孔子等思想狭窄的荫庇下,不断地阐释、放大或改变他们固有的缺点、优点,以满足英雄人物必要的时代属性,从而证明自身文明的优越与选择的正确。这当然是得不偿失的,因为在没有老子和孔子的世界也有大量人活得有尊严、高尚、富裕,这无疑是一个伟大的新时代,中国人应该接受这个现实,让自身与世界的交往中更具包容性,否则,中国人可能因此又失去整整一个世纪。
润石
中国,还是美国
版主: jack
在线用户
正浏览此版面之用户: 没有注册用户 和 3 访客